廢墟里鉆出的綠枝
馮驥才
　　車子駛?cè)刖d竹，這里好像剛經(jīng)過一場慘烈的戰(zhàn)爭。零星的炮聲--余震還時有發(fā)生。到處殘垣斷壁瓦礫成堆，大樓的殘骸猙獰萬狀；多么強烈的地動山搖，能夠把一座座鋼筋水泥建筑搖得如此粉碎？
　　五年前，我來綿竹考察年畫。綿竹不愧是西部年畫的魁首。它于渾樸和儒雅中彰顯出一種辣性，此風惟其獨有。綿竹人頗愛自己的鄉(xiāng)土藝術(shù)。那時已擁有一座專門的年畫博物館，珍藏著許多古版年畫的珍品。其中一幅《騎車仕女》和一對“填水腳”的《副揚鞭》令我傾倒。前一幅畫著一位模樣俊俏、身穿旗袍、頭戴瓜皮帽的民國時期女子，騎一輛時髦的自行車，車把竟是一條金龍。后一幅是“填水腳”的《副揚鞭》，“副揚鞭”是指一對門神，“填水腳”是綿竹年畫特有的畫法。
　　這次奔赴災區(qū)，首先是到遵道鎮(zhèn)的棚花村。站在村子中央，環(huán)顧四方，心中一片冰冷。整個村子看不到一堵完整的墻。茫然中想到，最要緊的是要去看看另外兩個地方：一是年畫博物館是否保存完好，二是兩位老藝人現(xiàn)況到底如何。
　　年畫博物館白色的大樓已經(jīng)震損。樓上的一角垮落下來，外墻布滿裂縫。館長胡光葵看著我驚愕的表情說：“里面的畫基本上都是好好的，沒震壞。”他的這句話是安慰我。我問他：“可以進去看看嗎？”眼見為實，只有看到真的沒事才會放心。
　　打開樓門，里邊好像被炸彈炸過，滿地是大片的墻皮、磚塊和碎玻璃，可怕的裂縫隨處可見，有的墻壁明顯已經(jīng)震酥了。但墻上的畫，尤其五年前看過而記憶猶新的那些畫，都像老朋友貼著墻排成一排，一幅幅上來親切的歡迎我。打開“古板畫庫”厚厚的鐵門，里邊兩百多塊古畫版整齊的立在木架上，毫發(fā)無損?？吹竭@些在大難中奇跡般的完好無缺的遺存，我的心熠熠的透出光來。
　　當我走進老藝人居住的孝德鎮(zhèn)的射箭臺村，心中的光越來越亮。當今綿竹最具代表性的兩位老藝人，一位是李芳福，今年八十五歲。上次來綿竹還在他家聽他唱關(guān)于年畫《二十四孝》的歌呢。他的畫風古樸深厚、剛勁有力，在綿竹享有北派宗師的盛名。地震時他在五福鄉(xiāng)的老宅子被震跨了，現(xiàn)在讓兒子接到湖南避災，人是肯定沒事的，災后一準回來。另一位是南派大師陳興才，年歲長些，人近九十，身體卻很硬朗。我見到老人便問：“怕嗎？”他很精神的一挺腰板說：“怕什么，不怕！”大家笑了。他的畫風儒雅敦厚，色彩秀麗，多畫小幅，鮮活喜人。如今陳家已是四世同堂。兩歲的重孫兒在畫坊里跑來跑去，時不時也伸手去抓畫案上的毛筆，它將來也一定是綿竹年畫的傳人吧。民間藝術(shù)生在民間，民間是民間文化生命的土地。
　　在受災最重的漢旺鎮(zhèn)那幾條完全傾覆的大街上考察時，我端著相機不斷把發(fā)現(xiàn)的細節(jié)攝入鏡頭。忽然我看到從廢墟一堆沉重又粗硬的建筑碎塊中鉆出來一根枝條，上邊又生出許多新葉新芽，新芽方吐時隱隱發(fā)紅，好似帶血，漸而變綠，生意盈盈，繼之油亮發(fā)鮮，茁壯和旺盛起來。它忽地喚起我剛剛在射箭臺村畫坊中的那種感受，心中激情隨之涌起，不自禁一按快門，咔嚓一聲，記錄下這一倔犟而動人的生命景象。
1．綿竹古版年畫《騎車仕女》折射出民國怎樣的時代特點？顯示出民國時代綿竹人什么樣的文化立場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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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．作者奔赴綿竹災區(qū)后，為什么想到最要緊的是要去看“年畫博物館”和“老藝人”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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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．作者對李芳福和陳興才這兩位老藝人的寫法有什么不同？在他們身上分別寄托了作者怎樣的思想感情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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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．“廢墟里鉆出的綠枝”具有怎樣的生命特征？它喚起了作者怎樣的藝術(shù)感受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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參考答案：
1．綿竹古版年畫《騎車仕女》折射出民國變革的時代特點，顯示出民國時代綿竹人既追求時尚又執(zhí)著于傳統(tǒng)的文化立場。（意對即可）
2．因為“年畫博物館”是綿竹年畫的歷史遺存，是綿竹年畫的“根”，而“老藝人”則是綿竹年畫杰出的藝人和傳承人。只要他們還在，綿竹年畫就不會消亡，就能迎來它新的未來。（意對即可）
3．對李芳福是虛寫，對陳興才是實寫。在二人身上還寄托了作者對杰出藝人得以幸存的欣慰之情，在陳興才身上還寄托了作者希望民間藝術(shù)得到很好傳承的期待之情。（意對即可）
4．“廢墟里鉆出的綠枝”具有倔強而動人的生命特征，它喚起了作者“盡管民間這塊土地歷經(jīng)磨難，但只要它不滅亡，民間文化生命就一定能夠在它的土壤里頑強的復興”的藝術(shù)感受。（意對即可）

廢墟里鉆出的綠枝
馮驥才
　　車子駛?cè)刖d竹，這里好像剛經(jīng)過一場慘烈的戰(zhàn)爭。零星的炮聲--余震還時有發(fā)生。到處殘垣斷壁瓦礫成堆，大樓的殘骸猙獰萬狀；多么強烈的地動山搖，能夠把一座座鋼筋水泥建筑搖得如此粉碎？
　　五年前，我來綿竹考察年畫。綿竹不愧是西部年畫的魁首。它于渾樸和儒雅中彰顯出一種辣性，此風惟其獨有。綿竹人頗愛自己的鄉(xiāng)土藝術(shù)。那時已擁有一座專門的年畫博物館，珍藏著許多古版年畫的珍品。其中一幅《騎車仕女》和一對“填水腳”的《副揚鞭》令我傾倒。前一幅畫著一位模樣俊俏、身穿旗袍、頭戴瓜皮帽的民國時期女子，騎一輛時髦的自行車，車把竟是一條金龍。后一幅是“填水腳”的《副揚鞭》，“副揚鞭”是指一對門神，“填水腳”是綿竹年畫特有的畫法。
　　這次奔赴災區(qū)，首先是到遵道鎮(zhèn)的棚花村。站在村子中央，環(huán)顧四方，心中一片冰冷。整個村子看不到一堵完整的墻。茫然中想到，最要緊的是要去看看另外兩個地方：一是年畫博物館是否保存完好，二是兩位老藝人現(xiàn)況到底如何。
　　年畫博物館白色的大樓已經(jīng)震損。樓上的一角垮落下來，外墻布滿裂縫。館長胡光葵看著我驚愕的表情說：“里面的畫基本上都是好好的，沒震壞。”他的這句話是安慰我。我問他：“可以進去看看嗎？”眼見為實，只有看到真的沒事才會放心。
　　打開樓門，里邊好像被炸彈炸過，滿地是大片的墻皮、磚塊和碎玻璃，可怕的裂縫隨處可見，有的墻壁明顯已經(jīng)震酥了。但墻上的畫，尤其五年前看過而記憶猶新的那些畫，都像老朋友貼著墻排成一排，一幅幅上來親切的歡迎我。打開“古板畫庫”厚厚的鐵門，里邊兩百多塊古畫版整齊的立在木架上，毫發(fā)無損?？吹竭@些在大難中奇跡般的完好無缺的遺存，我的心熠熠的透出光來。
　　當我走進老藝人居住的孝德鎮(zhèn)的射箭臺村，心中的光越來越亮。當今綿竹最具代表性的兩位老藝人，一位是李芳福，今年八十五歲。上次來綿竹還在他家聽他唱關(guān)于年畫《二十四孝》的歌呢。他的畫風古樸深厚、剛勁有力，在綿竹享有北派宗師的盛名。地震時他在五福鄉(xiāng)的老宅子被震跨了，現(xiàn)在讓兒子接到湖南避災，人是肯定沒事的，災后一準回來。另一位是南派大師陳興才，年歲長些，人近九十，身體卻很硬朗。我見到老人便問：“怕嗎？”他很精神的一挺腰板說：“怕什么，不怕！”大家笑了。他的畫風儒雅敦厚，色彩秀麗，多畫小幅，鮮活喜人。如今陳家已是四世同堂。兩歲的重孫兒在畫坊里跑來跑去，時不時也伸手去抓畫案上的毛筆，它將來也一定是綿竹年畫的傳人吧。民間藝術(shù)生在民間，民間是民間文化生命的土地。
　　在受災最重的漢旺鎮(zhèn)那幾條完全傾覆的大街上考察時，我端著相機不斷把發(fā)現(xiàn)的細節(jié)攝入鏡頭。忽然我看到從廢墟一堆沉重又粗硬的建筑碎塊中鉆出來一根枝條，上邊又生出許多新葉新芽，新芽方吐時隱隱發(fā)紅，好似帶血，漸而變綠，生意盈盈，繼之油亮發(fā)鮮，茁壯和旺盛起來。它忽地喚起我剛剛在射箭臺村畫坊中的那種感受，心中激情隨之涌起，不自禁一按快門，咔嚓一聲，記錄下這一倔犟而動人的生命景象。
1．綿竹古版年畫《騎車仕女》折射出民國怎樣的時代特點？顯示出民國時代綿竹人什么樣的文化立場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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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．作者奔赴綿竹災區(qū)后，為什么想到最要緊的是要去看“年畫博物館”和“老藝人”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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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．作者對李芳福和陳興才這兩位老藝人的寫法有什么不同？在他們身上分別寄托了作者怎樣的思想感情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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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．“廢墟里鉆出的綠枝”具有怎樣的生命特征？它喚起了作者怎樣的藝術(shù)感受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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參考答案：
1．綿竹古版年畫《騎車仕女》折射出民國變革的時代特點，顯示出民國時代綿竹人既追求時尚又執(zhí)著于傳統(tǒng)的文化立場。（意對即可）
2．因為“年畫博物館”是綿竹年畫的歷史遺存，是綿竹年畫的“根”，而“老藝人”則是綿竹年畫杰出的藝人和傳承人。只要他們還在，綿竹年畫就不會消亡，就能迎來它新的未來。（意對即可）
3．對李芳福是虛寫，對陳興才是實寫。在二人身上還寄托了作者對杰出藝人得以幸存的欣慰之情，在陳興才身上還寄托了作者希望民間藝術(shù)得到很好傳承的期待之情。（意對即可）
4．“廢墟里鉆出的綠枝”具有倔強而動人的生命特征，它喚起了作者“盡管民間這塊土地歷經(jīng)磨難，但只要它不滅亡，民間文化生命就一定能夠在它的土壤里頑強的復興”的藝術(shù)感受。（意對即可）